生人勿近。

【露中】况吾侪同校-7

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位仙子。伊万说。

-------------------分界----------------------


五月一号的大学阳光明媚,这是北方的城市难得的好天气,一直不太懂得享受生活的莫斯科人也要放慢自己的脚步把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的。在实验室里待得太久就不能把冬天憋在胸口的寒气驱走啦!

倒在草地上怎么也不会想着那些实验什么的了,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八卦。

当爱德华、安德烈、托里斯和许韫躺在学校大花园旁边的草地上时,想的全都是伊万。当然只有爱德华比较意外,他手里攥着新写的信,在那个没有手机、远方的信都要送上好几十天的年代,信对于每一个羞赧于面对面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这封情书他还排了版,上面的花体俄语就像绣上去的一样,他还借了女同学的香水给它喷了一点。他知道中国人喜欢酝酿,一切若太过急切仿佛就成了一种强迫,所以这封信他也酝酿了一个多月,在他的日记本里辗转反侧,这天他才下决心要送给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的那个北京来的女同学陈婷。

托里斯和许韫就是中苏友谊的桥梁。他们成功撮合了爱德华和陈婷俩人,却在伊万和王耀这一对儿上乱了手脚。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性别——大学里什么事都该好好尝试,更何况是同性之间的情感,这太难得了。

“这趟两人的旅行我最担心的就是伊万同志了。我跟他郊游他就处处犯浑。他可是最能闯祸了,而且都是他不小心,弄得场面尴尬极了。有一次我们去钓鱼,他直接一个趔趄就把玛丝洛娃撞到泥潭子里。我觉得他身边若没有别人的话,他稍微一个不拘小节就能让王耀生气了。”

“啊哈,这你就放心吧。王耀同志遇到什么都无所谓。”

“那你是不知道万尼亚到底有多熊。”

“那你是不知道耀到底有多佛。”

果然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托里斯的担心是正确的。但是许韫的放心也很有道理。

伊万在不同的场合总是能给人不同的惊喜和意外,比如在这个早晨,他就记错了安德烈家的地址,从莫斯科的中心又走到了一个新的郊区。

“我怎么就这么不记事儿呢!”伊万特懊恼地说,他这一生最懊恼的就是自己犯得各种各样尴尬的错误,每每睡觉的时候,他回想起这些无足轻重但是种类繁多的错误,他都羞耻到用被子蒙住头。这一次又是和自己已经期待了很久的王耀在一起玩,他简直想钻进地缝里了!

“唔……”伊万皱着眉头,愣在大街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急。”王耀笑着说。

“这大包小包地让你背着,真是不好意思……”伊万不好意思地说。

王耀什么话也没说,脸上就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他做什么都是这个表情,看书,吃饭,散步,一个表情可以应付所有的表情。

“哈,不然先找个地方把行李放了,我们先去玩。”伊万说。

“不了,还是先找到安德烈家吧。别急。”王耀笑着说,“一路上看看也挺好的。”

“多浪费时间呀。”

“走走路也不算浪费。也就是游行迟到而已。”

嗯,有道理。

瞧瞧自己就要急哭的样子。伊万在心里猛给自己一耳光。他急什么急呀,游行、喝酒、集会,他又不是没去过,家乡的集会多了去了,哪一次他不是醉醺醺的?他还真不是为了来参加集会,他就是想和王耀并排走在莫斯科的街道上看看风景而已。王耀这几句话让他一下认清了他的目的和意图,他突然放下心来。搞建设需要弄清方向。

他就特意放慢了点脚步,和王耀并排。哎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行李箱,真是大意了!他装作手臂累了要换只手提的样子,把箱子转到了左手。这下宽敞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挨着王耀走。回莫斯科中心的路上,人越来越多了,都是朝着集会的方向走的。他又托了个“人太多,怕走失”的名义,又往王耀旁靠了一大步,而且生怕王耀落下了,他还时不时碰一下他。这下他们是紧挨着了,如同在同一把伞下躲雨似的。

他轻轻地看看他。虽说大家都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若不仔细注意的话,每个人在伊万的印象中就是一个隐约的轮廓。王耀就是一个隐约的轮廓。他这时才发现了他的陌生。他这么仔细一瞥,觉得王耀就是个陌生人。

被别人瞥见是很容易察觉的,尤其是细腻的在楚地生长的人。王耀下意识地瞥了回去。伊万愣住了,和王耀对视了几秒后,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慌,把头撇了回去。这场斗争就是看谁坚持到最后,谁的目光更加坚定谁就赢了。伊万认输,把尴尬的责任全都揽在怀里。

他本想会听到王耀的“你看什么呀?”,然后他就会含羞答道,“没看啥。”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王耀的诘问。

没想到王耀“噗”的一声笑了,什么话也没说。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老狐狸,把所有的话语权全留给了伊万,让他自己坦白,对自己喜欢的人明知故问,亲口承认自己犯的错!

“你笑什么呀?”伊万只好接话。

“我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

王耀光顾笑,不说话。这仿佛是对伊万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伊万脸红了。这点小心思都被看穿了,哎呀,这才开始呢!他就被看得明明白白,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稍微一个对视就直穿心脏。现在王耀肯定觉得我就是个变态了,天天就是盯着他,没事找事就想着瞥一眼他的湖南面孔,就想着碰碰他的湖南小身板,旅游路上连路都不专心找了,心里盘算的全是怎样才能更加接近自己以前的旧室友,把路都给盘算丢了!

他要是像歌剧里写的人物一样的话,或许他就会大方地回一句:“得,我最好笑了。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才好笑呢!”可是这又不是歌剧,他哪来这么大胆子!他也想有这么熊,一上来就心里装的都是你,然后把还没有准备接受表白的王耀吓回学校,躲进一群中国男学生的怀抱中,这些学生可都比他优秀多了,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考出国来,他们一个个全是顶尖学校毕业来这里“插队下乡”,就伊万当了个吴人孙山。

人脑子里几秒钟就能闪过一火车的念头,他想来想去,最后也没头绪了,只好马大哈一样一起笑。这场心理战算是湖南人大获全胜,胜利的战果就是让伊万在欢声笑语中想起了去安德烈家的正确路线:

应该走地铁。

2018年的长沙即将迎来2019的新年,已经退休40年的王耀教授还想着在活着的时候看看长沙的3号线开通,这样他就可以享受乘坐地铁上下学校的通勤生活了,他就不用每周心疼一次来回一百元的出租车费来回学校视察了,顺便,他也可以天天爬爬岳麓山了。而就在80年前,1939年的莫斯科,地铁的三号线就已经开始运行。

对,伊万记起来了,他还说他贼喜欢安德烈家旁边的站名:

共产国际站。

这是去年三月才建成的一个站,正好坐落在安德烈家的旁边。


早应该想到地铁这种神奇的交通工具的!或许是它刚刚投入运行没多久,整个城市都对莫斯科的地铁表怀疑态度,地铁里面的人竟出乎意料地少。

从安德烈家落好行李,整理好了一切,两人一起住在安德烈屋里,床上王耀睡,地上铺两层软软的棉被和床没什么两样,就是伊万睡。

就说王耀行李怎么这么大,他把锁儿一解开,一个枕头一样的娃娃就从里面弹出来。“我妹给我做的。没有它我睡不着。”王耀把它放在床上。

走时王耀也不忘在自己的大茶水壶里倒上开水。即便是旅游也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

已经是下午三点,乘上地铁坐到猎人商铺站,抬头便是圣瓦西里大教堂,转头就是克林姆林宫、脚下踩着红场,周围一大群花花绿绿的、满脸写着狂欢的人。一切的一切铺天盖地,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同的人喊着不同的口号就等于没喊,咿咿呀呀变成了听不懂的噪音。革命需要正确的牵引,直到后来一个身着学生西装的年轻人被人托举到头顶,一遍一遍打着拍子,队伍才集中了注意力,本来杂乱无章的磁片才开始受到铁块的吸引团结在了一起,大家号叫着唱着歌,旋律从那位“牵引”中大声嚎叫出来,后来越来越多声音跟随,到最后成了全民的大合唱。

伊万领着王耀艰难地从地铁站门口出来,推推搡搡的人群和安德烈家门口的完全不一样,密密麻麻就像浪潮。大家一直忍受着大清洗带来的恐惧,好不容易过节有了一次释放的机会,远方战斗的号角再怎么吹响他们也不顾了,该疯狂时就应该疯狂。

真是和家乡的过节完全不一样。人一多什么性质都变了,私人情感的公共部分被无限放大,狂欢中更多能感受到的不是欢乐,不是谢肉节时那种期待已久的大笑,而是毫无节制的狂笑,更多是情绪宣泄。

我的妈。伊万把王耀搂着避开了铺天盖地的游行。“真应该带你去过我们家乡的五一节。”他有些惊恐地说。

“怎么呢?”

“这太恐怖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队伍。”伊万有些夸张地说。

“哈,我可是见过。”王耀笑了,“中国人可比你们多的多了。这场面在我们那儿可是遍地开花了。”

“噢。中国真恐怖。”

完全不是伊万梦中的五一节。他梦中的劳动节,就像自己家乡的那样,一切吃食准备妥当了。

“前一天晚上摆好几个大桌,地上摆满伏特加,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着吃就好了。吃才是节日的主旋律,大家唱歌仅仅是吃东西吃累了稍微清清嗓子缓缓神。不曾想莫斯科的游行,大家光挤在一起号嗓子不吃东西,比平时还累,这能叫过节么。”

“你的思想境界全停留在物质层面。你过节就注重物质享受,人家是精神的放松。你境界没人家高嘛。”

伊万被王耀这么一劝,觉得有道理。

但他才不要这么高的境界。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分界-----------------------

我其实有点不知道莫斯科的五一节游行是怎么样的,听说就是这么热闹,于是就这么写了hhhhh。


评论(5)

热度(31)